丽水生金 名物铸史——扬之水和她的《中国金银器》( 三 )


丽水生金 名物铸史——扬之水和她的《中国金银器》

文章插图
错金银铜当卢
南昌海昏侯墓出土
本书内容同样严于剪裁,别人已经研究过的,已有成熟结论的,书中便不再涉及 , 求出新意,不求苟全 。在导言中,扬之水介绍“这是第一部囊括了器皿与首饰的中国古代金银器通史”,是非常明确的学术史自我定位 。她指出:“中国古代金银器研究,是伴随现代考古而生的一门新兴学科 。传世文献展示的金银器史和出土文物呈现出来的金银器史 , 是不一样的 。”“它不是穷尽式的资料汇编,不是用考古学的方法对器物分型、分式以划分时代,而是以目验实物为前提,从名物学入手,通过定名,以器物描述的方法展示工艺美术史与社会生活史中的金银器 。”随后 , 作者厘清了关于古代设计的“法式”“样式”概念 , 梳理了制作工艺和历代纹样,正文专注论述器皿、首饰等各个大类 。
扬之水曾说:“写文章的过程,便是做减法,便是删汰枝蔓,‘直指本心’,前提是大量的材料已为自己所理解、所消化 。”她还曾告诫我们:“‘古代’二字慎用 , 五千年都是古代,有多少物事是沿用五千年没有任何变化的?”
即便学术文章,扬之水的语言风格也极为鲜明,自具面目 。她的句子,大都可以一眼认出 。极简,精准,古雅 , 都是出自反复锤炼 。比如每卷标题:“远方图物”“别树鸟同声”“自一家春色”“繁华到底”“曲终变奏”,用诗意语言对各个历史时期金银器不同发展风貌进行概括,都是精心结撰处 。再比如,在描述何家村窖藏耳杯纹样时,她写道:“花台上分别立着或一只或一对的鸳鸯和鸿雁,鸳鸯是倨傲的样子,鸿雁是警觉的神情 。”读罢,几乎大笑 。我此前只以为或是工匠手艺不过关,钑镂不出花鸟传统表情,再没想到可以用这两个形容词——然而极其准确传神 。这种他人从来未有之笔,是扬之水文字淘气处 。又如,写“出自江西德安南宋咸淳十年周氏墓中的一枚银菱花口碟……出土时碟里放了一方浸了胭脂的丝罗,上面还有纤纤玉指拈起它的使用痕迹”,是叹惋处;写晁补之“这一年诗人为妻子写下的贺寿词凡五阕……对花畅饮 , 满斟‘金锺’ 。‘金锺’里的一双,便是‘蟠桃新镂’”,是别有会心处;写“安徽安庆市棋盘山元范文虎夫妇墓出土金冠一顶……范文虎原为南宋殿前副都指挥使知安庆府,后降元”,则若有微讽隐憾 。这些细微,都构成了作者文字的鲜明个性 。
在“后叙”中,扬之水回顾了本书的结撰历程,补充了若干正文未尽之意 。“书中的器物描述,俱为亲见所得 , 字字句句,皆如金银匠一般曾经‘铁锤儿不住敲’ 。杜诗‘欲语羞雷同’,更是下笔之际每常有的心态 。”字字皆是甘苦自知之言,也正是前贤所谓“文章千古事,得失寸心知” 。
(本文图片均选自《中国金银器》)
【丽水生金 名物铸史——扬之水和她的《中国金银器》】《光明日报》( 2022年08月13日12版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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